2012年7月6日星期五

神圣的屎

俄亥俄州老农民杰恩-劳格斯登说,人类和动物的排泄物,包括宠物的排泄物,是我们最大的,最容易受到误解的自然资源。他指出,我们把这些资源白白扔掉,本身就是浪费了数十亿美元,另外,我们还要花数十亿美元来制造合成化学肥料。 劳格斯登预见到,未来的商业公司实际上可能会搜集人类和宠物的排泄物,把它们加工成堆肥,再卖给农民,他认为,想方设法把废物变成肥料,对于我们人类的生存至关重要。杰恩-劳格斯登的新书是“哎哟,为拯救人类而管理粪肥吧”。(Holy Shit 字面直译是,‘神圣的屎’,或者是‘真他妈的’,常用来表示大吃一惊),他还在网上写题为 “矛盾的农民” 的博客。 该书的摘录: 大约一年前,我半开玩笑地建议,我们从饲养牲畜的养殖场,养马场,养鸡场换下来的铺地的稻草与动物粪便的混合物,很快就会成为芝加哥期货交易所里最抢手的贸易商品。后来不久,我的一位种植管理着8000英亩(1英亩=6.075亩=4050平方米)玉米和大豆的老熟人打电话给我,他和我都知道,我一直不认同他的那种农业经营方式。 他告诉我的事情,是我从来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的:他说他想经营肉牛育肥的业务。我提醒他说,这项经营在俄亥俄州,除了作为避税手段,几乎是无利可图的。但他说,只要最后混个不赔不赚就行了。其实他就是想得要那些牛粪,把它们当肥料施到自己的田里。他以前竟然没有读过我写的关于这方面的文章书籍。真是他妈的奇怪。我惊讶的几乎拿不住电话了。记得有一天,一位本地农民醉醺醺地告诉我:“我那块地里上的农家粪,除了我的屎就是我老婆的屎,别的啥都没有了。” 我们那旮嗒大多数种玉米的农民都同意他的观点。他们首选的肥料就是氨水。(氨水那股味儿,能呛死他跟他老婆)。 请相信我,我的那位种8000英亩地的朋友可不是个傻瓜。有迹象表明,这样一个看似荒谬的养牛造粪的计划,未必就那么荒谬。现在,即使是那些面临农业或文化转变关头,几乎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才承认这种转变的农业院校的专家学者,也开始像俄亥俄州立大学那样,安排出一整天时间,搞什么“粪肥科学审查日”。 粪肥突然被作为一门科学登上大雅之堂的主要原因,是化肥价格不断攀升的趋势。是的,化肥价格伴随着每一个偏执的市场传言忽上忽下,但大方向肯定是涨价。我写作本文时,像磷酸铵这样的专用肥的价格是将近1000美元一吨。我们长期依赖的制造钾肥的原料,来自加拿大的钾矿,但是,它的储量日趋减少,如果将来有一天用光了,我们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钾矿可以代替之。据说南美的热带雨林中有巨大的磷矿有待开采,尽管人们正在热议,但是可以预见环保主义者会拚命反对。天然气是生产商业氮肥的主要来源,由于有其他用户的竞争,天然气价格不断上升。事实上,我们有理由相信,依赖工业制造和采矿来生产化学肥料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由此带来的后果,可能是我们这样一个完全都市化的社会,不愿意直面的。但是,廉价化肥时代的结束,将像原子弹爆炸一样,产生出天翻地覆的影响。 如果用光了廉价的工业肥料来源,无论农民们尝试多么迅速地退回到以前那种完全使用有机肥料的方式,我们都没有办法避免农作物产量的急剧下降。从化肥到农家肥的转换,肯定会造成对农家肥料需求的急剧攀升。在过去的大约一百年里,土壤有机质的水平从平均的5%左右,降低到危险的2%以下。专家说,通过大规模地施用有机肥料,再次把土壤的有机质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可能至少需要同样长的时间。为了生产出足以支持不断增长的人口所需要的全部食物,仅仅靠搜集粪便和其他有机废物,而不用工业肥料做补充,对于现代农民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需要一场农业和文化上的态度转变(革命)。 然而,一本正经地谈论“屎”的话题,而且要忍住讽刺的坏笑是困难的。多年以来,“屎”一直被视为一种令人反感的东西,这个词本身被那些文明而有教养的人们在有礼貌的交谈中尽量地避免提及。这个城市和农村之间文化上的,长期偏见的真正原因,是在受人喜爱的费尔斯-拿迫斯牌高效农场肥皂普及之前,农民们的皮肤上和衣物上总有一股臭哄哄的粪便的气味。要真正成为城里的文明人,意味着必须远离牲畜养殖场,意味着必须假装拉屎不是生活的一部分,便便以后赶快冲掉它,忘记它。甚至有的农民也跟着赶时髦。1961年,在当时领先的农业杂志 “农场” 上发表的一篇文章认为,粪肥不值得花钱费力地装车运到田地里。值得表扬的是,在1976年4月那一期上,该杂志终于委婉地承认了原来的说法是错误的,并且说,其实粪肥是非常值得运进农田的。 今天几乎所有的城市社会都极力反对建立大型的动物饲养场,主要是因为饲养场粪便的恶臭味。大型饲养场经营者当然想抑制臭味,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他们一直都忽略了传统的“地面铺垫法”,该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臭味。或者是根据推理,使用地面铺垫法,而不是“水冲法”清理动物粪便,对于这些大型饲养场来说,可能是太昂贵了。此外,为了多赚取利润,他们相信,必须不断地扩大圈养动物的数量,所以,任何可能的处理粪便的方式都变得越来越昂贵。大型动物工厂今天产生的粪便污水,可能跟大都市产生的人类污水一样多,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不必像大都市那样,处理他们产生的动物饲养场的污水. 几年前,大型动物工厂的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们的动物粪便白给也送不出去。没有足够多的农民对动物粪便感兴趣。这些恶臭的液体肥料,像巨大的泻湖一样,定期溢出,污染四邻。如果对粪便进行人工干燥,要花费大量的资金。试图以动物粪便做燃料发电,也是个赔本的生意。赶上恶劣天气,运营商无法把动物粪便撒进农田,他们偶尔就试图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地让粪便泄漏出来流进下水道。但“粪便警察”可能给他来个人赃俱获,抓个正着,并处以罚金。但是,罚款数额往往比经营者用改善其废物管理计划申请来的政府补贴还少,而且不一定能够较真地执行。所以,一些明白人开玩笑说,大型动物工厂的粪便污染正在成为他们的一个有利可图的新业务。 今天,情况发生了相当明显的变化。2009年,因为农民无法确定,他们生产的粮食价格,是否会高的足以抵销化学肥料的成本,所以,他们到大型动物工厂排队,以真金白银购买动物的粪便。农场附近的动物粪便似乎比化肥更便宜。粪肥的经纪人现在买卖兴隆。因为农民愿意购买这些东西,动物工厂几乎可以负担一部分堆肥,甚至烘干处理的成本,政府也补贴一些,使动物粪便肥料对农民,特别是动物工厂附近的农民邻居,有更大的吸引力。我隔壁的农民今年在他的地里播撒干燥的,经过部分堆肥处理过的鸡粪,鸡粪肥来自利用他家土地建设的鸡蛋工厂。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鸡粪肥居然没有臭味。谢谢你,美国的纳税人(政府补贴)。今天发生的可笑之事,可能是粪便将变得比食品更加昂贵。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大型动物工厂将成为事实上的肥料工厂,而肉类,牛奶,或鸡蛋,只不过是其肥料生产的副产品。 所有那些关于农业生产必须依靠动物和人类的粪便,以保持必要的土壤肥力,让世界免于饥饿的想法,对于人类文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仅仅在过去的一百年左右,我们才有可能向土地施加足够的氨水,过磷酸钙,钾盐酸盐化肥,以获得破纪录的农作物产量(以灼烧摧毁土壤的有机质为代价)。在此项“进步” 之前,人类社会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把动物和人类的粪便,当成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至少在中国和日本那样的国家里,人们是这样做的,以便能够在相当长时间里持续地保证充足的粮食供应。我们都需要再次阅读由F. H.金教授在1911年发表的那本叫“四千年农民”(Farmers of Forty Centuries)的书。该书讲述19世纪的亚洲农业。在日本,韩国和中国,粪便被当作一种珍贵的宝贝,因为它就是珍贵的宝贝。每块动物的粪便,人类的粪尿,植物的枯枝败叶,都被仔细地收集起来,重新送回土地。有机肥料是如此得珍贵,中国农民把它们储存在防盗的容器里。中国农民在朋友家里享受一顿美餐以后,最有礼貌的事情是在离去之前,去一趟厕所,留下一些“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真的,这个故事可不是我瞎编的。 因此,数百年来,亚洲的农民一直保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农业生产力。1907年,金教授前往日本和中国考察农业,他发现那里每亩收获的粮食,至少是美国农民生产的五倍。即使在今天,他们的产量也超过美国农民,(实行集约化园艺的除外)。实际上,1900年的中国的很大一部分,就是一个巨大的,集约化的,高产的园艺种植园。亚洲农民别无选择,他们的人口密度远远高于任何美国经历过的,或者尚未经历过的人口密度。中国人要么在每亩地里生产出更多的粮食,要么让她的人民饿死。(如果遇上天灾人祸,兵荒马乱),即使农民们实行了这些最严格的保持自然肥力的做法,还是不能生产出足够的粮食,真的就会有人活活饿死。我姑姑20世纪30年代在中国当传教士,她给我讲得中国人砸岩石粉尘当食物果腹的故事,让我深感震惊,终生难以忘怀。 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廉价生产的化肥和看似无限的可耕种土地,已使得美国成为世界上的头号败家子。如果我们想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再糟蹋地球四千年的话,必然会导致人类饥荒和天下大乱。随着制造化肥的资源越来越少,要么有机粪肥将再次成为彩虹下的那一桶金子(普渡众生的神迹),要么世界人口不得不急剧地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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